那些送不出去的照片
作者: 张凯
他们三个都没有拿到照片,它就安静地躺在我的旧相册里。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冬日,这群少年笑得那么开心,甜甜的酒窝像是裹着蜂蜜的柚子。偶尔翻起它时,这些照片仿佛是我们记忆深处的奶油蛋糕,在内心最暖的地方隐含着淡淡的清香。
拍完照片后的几个月,相片中笑得最灿烂的那个少年涛走了。去武汉读初中的他老早就被父亲计划着,小学未毕业就转学了。
多少年后我数次搬家,有许多东西都已遗失或丢弃,但这幅照片却出乎意料,倔强的“生存”了下来。
那是小学五年级的一天,暖冬的太阳照在四个少年身上。县人大那个不大的院子,是他们儿时常来玩耍的地方。
硕大的几棵松柏,少有人管护,却依然茂盛无比。散开的枝丫像一个巨大的手掌,把树下追逐奔跑的少年团团围住。
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,阳光在鼻尖晕开了寒冷和沉闷,空气透着香甜,耳边还有咕咕的鸟叫。
“来,来,我跟你们几个小鬼照个相。”似曾面熟的叔叔应是人大的工作人员,微微卷曲的头发,瘦高的个子。转身走进身后的办公室拿了相机。
那个年代,相机是那样的稀奇、时髦,挎在胸前,就像我最崇拜的解放军战士,身握钢枪保边疆的形象。
于是四个少年笑嘻嘻地摆好姿势,在那棵松柏树下。矮的在前高的在后。
叫挺的少年家庭条件最好,穿着当时流行的毛线衣,翻着两个大白领,羞涩而淡淡的微笑。我就站在他的身后,衣服的袖子褊得老高,似在聆听享受风吹的声音。
班长明一改过去的严肃,四人中他学习成绩最好,走哪都戴着红领巾。
最边上的那个就是涛,颇有点童星范,戴着一顶鸭舌太阳帽,左手叉着腰,大大的眼睛,放射出无限的光芒。
少年们开心地笑着,阳光洒在脸上,嬉戏奔跑汗湿的头发,在徐徐微风中上翘,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的绽放。
照片就定格在公元1989年,距今已有三十余年了。
两个月后的一天,父亲下班给了我两张照片,是那个照相的叔叔转交的。
其实我们早已把这事给忘了,也没有想到一个不很熟悉的叔叔还那么细心。
可给的相片只有两张,琢磨了好长时间,剩下那一张也不知道送给谁好?于是我在犹犹豫豫中也把这事给忘了。
之后的数年,挺初中就随着家人工作变动去了市里,近些年过年偶聚一两次。班长和我一直在县城的学校念到高中,他成绩很好后来考上了大学,离开了小城。
少年中只有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家乡。挺和班长明都在大城市做了银行高管和大学教授。
那个像童星一样的阳光少年涛后来上的旅游中专当了导游,带着旅行团走了许许多多的山山水水。
这些年,很多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,念着念着就忘了。回头发现青春远了,回忆淡了。
一切都在岁月的长河里平静的流淌,在言不由衷里下落不明。
而这张相片依旧保存在我的旧相册里,是我们那群阳光少年儿时友谊的见证。
唯一可惜的是旧相册时间太长,塑胶纸氧化,与相片牢牢粘在了一起,两张照片无法剥离开来,一张压着另一张,暗喻我们儿时的友谊重重叠叠,无法分开。
有时我也偶尔拿出来仔细端详,多次尝试想把相片取出翻拍,寄给他们留作纪念。
只动了局部就无法再继续下去,恐将这照片撕坏。
前些天,我突然想起,用手机隔着薄膜纸连拍了几张发给了挺。老同学微信回复:记得。那时的我们“真好”……
(编辑:葛素文 二审:唐成 终审:阮班新)